予割愛辭親。出家二十餘年矣。道業未成。隨風飄蕩。心生慚愧。欲報劬勞。擬再東朝南海。北禮五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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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心朝臺。於七月初一日由普陀法華庵起香。三步一拜。以直拜至五臺為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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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光緒九年癸未 四十四歲】
如是行。如是拜。一心念菩薩聖號。苦樂飢飽。不縈念矣。臘月至黃河鐵卸渡。。。。
初二渡河。泊岸。天已晚。不敢行。四無人煙。於路旁有一擺小攤之茅棚。亦無人居。歇足此間。趺坐而坐。夜寒甚。大雪漫漫。
次早舉目一望。化為琉璃世界。雪深盈尺。無路可行。過往無人。更不知去向。先則枯坐念佛。飽受飢寒。因草棚並無遮欄。蜷伏一角。既而雪愈大。寒愈甚。腹愈飢。僅存一息。而正念不忘。
一日。兩日。三日。如是雪。如是寒。如是飢。漸入迷態。初六午後。雪止。微見日影。然已病莫能興矣。
初七日來一丐者。見予臥雪中。致問。予亦不能言。知是凍傷。將雪撥開。以圍棚草烤火煮黃米粥。令食。得煖氣復生。
問。「何來。」
曰。「南海。」
問。「何去。」
曰。「朝五臺。」
我問丐者貴姓名。
曰。「姓文名吉。」
問。「往何處。」
曰。「來自五臺。回長安去。」
問。「既是五臺。寺中有來往否。」
丐曰。「人皆識我。」問。「此往五臺。路經何處。」
曰。「由孟縣懷慶黃沙嶺新州太谷太原省代州峨口即到山。若先到祕魔巖。此處有南方僧名清一者行持甚好。」
予問。「由此到山多少程。」
丐曰。「二千零。」
及至天晴。丐煮黃米粥。取雪代水。丐指釜中問。「南海有這個麼。」
予曰。「無。」
丐曰。「吃甚麼。」
曰。「吃水。」
釜中雪溶後。丐指釜中水曰。「是甚麼。」予無語。
丐曰。「你拜名山何求。」予曰。「生不見母。以報親恩。」
丐問。「你背負行李。路遠天寒。何時能達。勸你不必拜香了。」
予曰。「誓願早定。不問年月遠近也。」
丐曰。「你願難得。現今天氣好轉。雪尚未化。無路可尋。你向我來的足跡行去罷。此去二十里有小金山。再二十里孟縣。有寺可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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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光緒十年甲申 四十五歲】
予將經過向伊說。文即坐身邊安慰我。拿水一杯給我喝。是夕得見文吉。身心清淨。
十六日。文吉將予之污穢衣服換洗並給一杯藥與予喝。
十七病退。食黃米粥二碗。大汗內外輕快。
十八病愈。予謝文吉曰。「兩次危險。都蒙先生救濟。感恩不盡。」
文曰。「此小事。」
問文「從何處來。」曰。「長安。」
問。「何去。」
曰。「回五臺。」
予曰。「可惜我在病。又是拜行。不能追隨先生。」
文曰。「看你從去臘到今。拜路不多。那年能到。你身體又不好。決難進行。不必定拜。朝禮亦是一樣。」
予曰。「先生美意可感。但我出世不見母親。母為生我而死。父僅得我一子。我竟背父而逃。父因我而辭官。而促壽。昊天罔極。耿耿數十年矣。特此發願朝山。求菩薩加被。願我父母脫苦。早生淨土。任他百難當前。非到聖境。死亦不敢退願也。」
文曰。「你誠孝心堅固。也算難得。我今回山。亦無甚急事。我願代你負行李。伴送行程。你但前拜。輕累許多。心不二念。」
予曰。「若能如此。先生功德無量。倘我拜到五臺。願以此功德。一半回向父母。早證菩提。一半奉送先生。以酬救助之德。如何。」
文曰。「不敢當。你是孝思。我是順便。不必表謝。」
文吉在此照應四日。病已大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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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顯通寺住下。先到附近各剎進香。遍問文吉其人。無有知者。後與一老僧說及情由。老僧合掌曰。「文殊菩薩化身也。」予即頂禮謝。
十五下臺回顯通寺。參加六月大佛會。至是為超生父母。拜香三年願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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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三年中。除為疾病所困。風雪所阻。不能拜香外。一心正念。禮拜途中。歷盡艱難。心生歡喜。每每藉境驗心。愈辛苦處。愈覺心安。因此纔悟古人所謂消得一分習氣。便得一分光明。忍得十分煩惱。便證少分菩提。